西方深陷債務危機。到2010年無論是按國際公認的“債務余額/GDP 60%”的警戒線,還是“財政赤字/GDP 3%”的警戒線,希臘、愛爾蘭、意大利、比利時、西班牙、葡萄牙、法國、德國、英國、加拿大、美國、日本均已超標。
目前,從技術上看,希臘已經“破產”;而意大利主權債務又被降級,進一步增加了歐債危機救援的難度。一系列危機,可以透視出西方債務危機中反映和可能反映的十大矛盾。
一是超高福利與政治體制的矛盾。西方政治體制表面看核心是“三權分立”,真功夫是競選。二戰以來西方普遍實行超高福利政策,形成超高福利文化,且胃口越吊越高。
為了選舉的需要,各參選黨派就不得不競相承諾提高福利的價碼。“超高福利文化”的“無限性”與民主政治體制趨向的“極端性”形成尖銳矛盾,并由此產生第二個矛盾,即兌現競選承諾與財政能力的矛盾。
為了兌現競選承諾,就得提高財力,接著就得增加稅收。但是西方人口逐漸老齡化、勞動力成本上升,造成產業空心化。這就產生了第三個矛盾,即經濟衰退與增稅的矛盾。
據歐盟統計局最新數據,歐元區GDP環比已從一季度0.8%跌到二季度0.2%,創2009年以來最低水平,其中作為歐元區火車頭的德國僅為0.1%。法國更是原地踏步,三季度預測數比二季度還低。經濟衰退增不了稅,又要維持黨派權利和爭取連任,就得實行赤字財政,大肆舉債,這就產生第四個矛盾,即保位與欠債的矛盾。
為了保位而欠債,日復一日,年復一年,欠債越來越多,雪球越滾越大,就形成了債務危機,就得減少赤字。“減赤”引發民眾抗議、消費低迷,帶來進一步的經濟衰退、失業增加,反過來又導致稅收下降、赤字增加,這就出現第五個矛盾,即克服債務危機與經濟衰退加劇和社會動亂的矛盾。現在示威游行和騷亂已經此伏彼起。
高債務問題自身解決不了,就要向其他國家求救,這就產生第六個矛盾,即德國等國的救助意愿與救助代價的矛盾。換句話說,就是德國人豈能替希臘人埋單?默克爾是想救歐元的,但她面臨著要歐元還是要選票的問題,左也不是,右也不是。這也是德法等國口惠而實不至的原因。
德國解決不了,歐洲央行能否幫助解決?英美等國由于是自主貨幣國家,還可通過債務貨幣化(變相賴債)來解燃眉之急。這樣一方面把通脹禍水引向新興經濟體,一方面若干年后央行再公布免除政府債務,或者干脆再掩飾一下,發它個百年長債,后人埋單。這樣做,美聯儲可以,但歐洲央行難,首先德國的議會就難通過。即使歐洲央行有意這樣做,歐元區債務國又何止“歐豬五國”?就可能出現各高債國爭搶“貨幣化額度”的亂局,這就是第七個矛盾,歐洲央行體制與債務貨幣化解決方式的矛盾。
同時,目前不僅是西方高債國的融資需求高峰,也是西方銀行體系的融資需求高峰,西方銀行體系的融資需求與其總負債的比率大多達30%~40%,這就產生第八個矛盾,高債國政府融資需求與銀行融資需求的矛盾。
上述種種辦法解決不了問題,只好債務展期。債務展期產生第九個矛盾,長痛與短痛的矛盾。短痛可以讓高債國破產(當然破產也會帶來一系列問題),長痛說不定會經歷更多的劇痛,最后使更多的高債國破產。
長痛短痛都不行,可否歐元區再前進一步成立“歐羅巴國”?歐元是歐元區貨幣體制的象征,“歐羅巴國”是歐元區財政體制的象征,這個設想可行么?這就出現第十個矛盾,歐元區貨幣體制與財政體制的矛盾。德國人不愿替希臘人埋單,希臘人覺得小國之君也比大國小民風光……
上述十大矛盾的第一推動力仍是西方超高福利和政治體制的矛盾。如果西方不解決政治體制上的“極端民主化”和文化上的“超高福利主義”,十大矛盾難以化解,暫時解決也是飲鴆止渴。
回過頭看,2008年金融危機特點是死得快,但救助也快,不過藥物要時時備用,治標不治本。而目前的債務危機是癌癥,特點是死得相對慢,但救治也慢,如未擴散,可以開刀動手術,如擴散范圍、程度有限,可以多次開刀,同時施以中醫療法,這樣或許有救。(唐雙寧 作者為中國光大集團董事長,本文為作者在2011歐亞經濟論壇暨西安(浐灞)金融高峰論壇上的發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