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城市化
時間:2013-02-26 11:42:34
來源:城市化雜志 作者:吳文媛
改革開放三十年多來,城市化在公眾視野內的一直是各種指標數字、圖表系數,頂多是愿意讓大家看到的道路、廣場、簇新的城市中心照片。這一切,讓城市化這個話題變得遙遠、專業、難以觸動心靈。作為一個規劃師,身在其中20年,竟有十幾年不曾成長的感覺,——每個城市無非是不同階段下的要求雷同的項目而已,我們設計出的城市本身與我們的工作一樣乏味和重復。
伴隨城市化歷程,作為規劃師的專業成長有三個階段,第一階段刻意追求空間變化,所謂快城慢城的節奏,所謂收放的視覺組織,所謂功能的契合變化,凡此種種……每每看到城市的真實生活和設計完全不搭調,就如同交上一篇自認為優秀的作文,而內容完全不能感動自己和老師,心下忐忑。第二階段開始關注自然和產業、經濟、地方文化的影響,讓設計增加不少合理性,然而行政精英加上技術精英決策城市發展的格局未變。盡管我們處心積慮希望建立城市特色,完全一致的教育背景和趨同的價值觀難以掩飾地讓我們手里的城市呈現“千城一面”,我們以為新思想就能改變這一切,我們以為大師能夠改變這一切……
直到有一天我們認真關注生活在其中的人,他們的生活故事讓城市真實的一面鮮活生動,他們手里的賬本和城市建設年鑒的對照瞬間暴露我們在建設目標上的心口不一,他們的故事讓這個城市的面貌有了依據和時間坐標,也讓我找回工作的樂趣及意義。
2009年開始,受奈斯比《十一個未來定見》中社會跟蹤研究案例的影響,我開始希望能接觸和選擇跟蹤幾個有特點的家庭,了解城市化對不同人群的影響,包括邊遠貧困地區的貧困人群。
《面對女兒,我很愧疚》的作者張海健因為夫婦均下崗無業,有兩個女兒,我們的接觸從幫扶貧困兒童就學開始。在我的印象里,他從不提要求,一方面是他的質樸和要強,另一方面他也不相信會有人真正關心他這群人。他的電話只是問一些問題,他的問題總是很難回答和讓人心痛:“我們應該買養老保險么?買了現在日子難過,不買老了怎么辦?”“孩子在學校受欺負了,老師偏袒家庭條件好的同學,我告訴孩子,都怨爸爸沒本事,不然不會讓你受委屈……還能跟孩子說別的么?”
2012年7月,我和朋友去青海旅游,順便去看望了他們一家,他的妻子卓瑪是個美麗的藏族姑娘,兩個孩子非常漂亮可愛,孩子們穿著我寄去的衣服,開心地讓我看他們家的照片。在這個數碼信息泛濫的時代,這個家庭只有4張照片,三張是小張的妹妹來玩時給孩子們拍的,還有一張是小張坐在家里破爛的床邊拍的。看到他那張消瘦、一臉胡須的樣子,我問,難得拍照為什么不收拾一下?卓瑪說,那一年他去煤礦背煤,老是聽說煤礦出事,害怕他出事孩子記不得爸爸長什么樣了,就借來相機匆忙拍了一張……然而,張海健每次電話給我印象最深的就是:“我們現在好多了,比前些年好多了……”
《我們這八年》的作者小燕子是個簡單爽快的人,他們一家在上海這八年下來有了房有了車,最主要的原因不是懂得精明和投資理財,而是得益于她對生活困境直接的反應讓他們趕上了能買得起房的時機。
小燕子和她老公,這兩個早年失去母親的孩子更早和更直接地意識到,只能自己料理自己的生活。小燕子有個賬本,精細記載了家庭的每一筆花費,籌劃著怎么改善生活。只是每每從這個宏偉的大都市發展藍圖看過去,那是非常遙遠和沒有交集的兩本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