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家與城市化
城市化,也有學者稱之為城鎮化、都市化,是由農業為主的傳統鄉村社會向以工業和服務業為主的現代城市社會逐漸轉變的歷史過程,具體包括人口職業的轉變、產業結構的轉變、土地及地域空間的變化。2011年12月,中國社會藍皮書發布,我國城鎮人口占總人口的比重首次超過50%,標志著我國城市化率首次突破50%。伴隨著農村的城市化,像環境污染、生態、就業等方面的現實問題也擺在了大家面前。
客行天下,四海為家,客家人是始終與遷徙為伴的,“客家”這個名字也是因此而來。客家和漢族人有同一個祖先。客家民系大約形成于五代至宋代初期,地域為今天的贛南、粵東、閩西三省的交界地帶,如今的客家人則分布在祖國的多個省市和區域。一千多年前,他們從中原地區經歷了六次遷徙,分別到達了江西、福建、廣東等省及港澳臺地區,還有一些客家人遠涉重洋,到了海外定居。目前全球共有1.2億客家人。那么,中國境內的客家人目前都居住在哪里?他們的生存狀況是怎樣的?在城市化進程中,他們又會遇到什么樣的問題?懷揣著種種疑問,我們帶著兩臺高清攝像機,沿著客家先民遷徙的路線,踏上了尋訪之旅。
用影像記錄客家鄉村的城市化進程
加入中央電視臺中文國際頻道的《客家足跡行》攝制組,我們來到了福建省龍巖市下屬的兩個純客家縣連城縣和長汀縣。整個拍攝周期歷時18天,我們的足跡也遍布了十多個客家鄉鎮,希望用影像記錄下客家的城市化進程。
客家民間藝術的傳承
客家音樂有著豐富的社會文化底蘊和悠久的歷史軌跡,而客家人作為漢民族中一個龐大的群體,自然將客家音樂傳入到各個地區,并形成不同的特色。
我們來到了有50萬客家人的長汀縣。當地盛行的歌舞和曲藝表演有十番音樂、公嬤吹、九連環、劃旱船等許多種。八月底我們到達時,見到了長汀縣大同鎮最活躍的兩支農民表演隊之一。當時正是農閑時分,大家卻開始忙碌起來。她們為我們表演了客家傳統的歌舞九連環。這種起源于中原地區的歌舞主要表現男女愛情和喜慶吉祥,隊形變化新穎。
領舞的羅美萍今年45歲,她告訴我們,大同鎮像她們這樣的表演隊有兩支,演員的年齡都在40歲以上,但還是對客家歌舞癡心不改。這個表演隊共有八個人,其中就有兩對是夫妻。大家以這種婦唱夫隨的方式,結伴參加表演已經有二十多年了。
在九連環節目中演唱的張玉玉今年41歲,她介紹說,她們平時表演的曲目遠不止九連環這一種。每年從大年二一直到正月十九,她們一天要跑好幾個場次。眼下的農歷八月份,她們又要到農村去演出“劃旱船”等傳統劇種。利用大半年的農閑時間到鄉村和農家去演出,她們每個人一天能掙到一百多塊錢。沒有演出的時候,丈夫去建筑工地打工,她們就在家里照顧老人孩子,這樣的生活,大家感到很滿足。
45歲的童小雄是這個農民表演隊的文藝隊長,他既能編劇還能演出和伴奏,是臺前幕后樣樣精通的“才子”。正是因為他,這支表演隊才能不斷表演新的劇目,讓長汀縣眾多喜愛民間藝術的客家人一飽眼福和耳福。以前的九連環是用客家話演唱,為了讓大家都聽得懂,近幾年已經演變成普通話了。
在長汀縣大同鎮,我們還有幸見到了吹茶壺的沈金哩和國家非物質文化保護項目“公嬤吹”的表演者劉秋林,他們都是40出頭的中年人,顯得精明能干。當地人介紹,他們掌握的都是獨門絕技,目前在整個龍巖市,掌握這些技能的人寥寥無幾,算得上是當地民間藝人中的寶貝。在與他們的交談中,我們發現,隨著長汀縣城市化的進程,大部分的農民演員都不再以務農作為唯一的維生手段。有演出時,他們積極參與,沒有演出時,他們會通過做生意或其它方式來補貼家用。
劉秋林告訴我們,他今年45歲了,8歲跟隨父親學藝,已經從事民間藝術表演37年。他說,自己對傳統樂器和客家民間音樂有著一份獨特的感情,每天吹奏的公吹,就是自己親手制作的。在劉秋林家里,我們還見到了他保存多年的專門用來制作“公嬤吹”的木料。
從前年開始,劉秋林把自己獨特的“公嬤吹”技巧傳給了剛滿20歲的侄子,希望這個年輕人能把家族中祖傳的手藝傳承下去。
在長汀縣,我們還聽說有一位75歲的老人,他叫郭如淮,職業是工藝美術師,但卻50多年堅持義務搜集整理客家民間音樂。我們去他家里拜訪了他。
據郭如淮介紹,他收集的客家民間樂曲一共200多支,歌詞1000多首,都是逐字逐句到現場通過聽譜記錄下來的。
郭如淮畢業于廈門工藝美術學校,是長汀縣一位頗有造詣的國畫家,曾經在法國、澳大利亞、俄羅斯等國辦過畫展。從十幾歲開始,他就對客家音樂情有獨鐘。作為工藝美術師,他對客家民間音樂的癡迷,被看作是不務正業,也招來了家人和朋友的不理解,但他始終沒有放棄。
為了不讓浩如煙海的客家民間音樂失傳,他從十多歲起就開始了搜集工作。五十多年來,他走遍了長汀縣的村村鎮鎮,擠出了大部分業余時間,白天出去采風記錄,晚上回到家里細心整理歸類。郭如淮告訴我們,經過50多年的堅持,他整理的《客家音樂集》很快就要出版了,但他還有一個心愿要去實現。
“我希望到學校去,讓孩子們接受這些客家音樂,并且辦一所客家音樂培訓班,把這種傳統藝術傳承下去。”
這天下午,郭如淮要離開縣城去大同鎮,和那里的民間藝人們再一次核對客家音樂曲譜,他熱情地邀請我們一起前往。聽郭如淮介紹,這一次我們來得很巧,在座的民間藝人中有不少都身懷絕技,我們可以先睹為快。
在我們欣賞蘭榮金的小金銅吹奏和沈金哩的吹茶壺表演時,郭如淮卻一刻也沒有閑著,已經把曲譜記錄下來了。
這些散落在民間的客家曲譜和唱詞,一直是以口口相傳的方式傳播著。隨著民間藝人的年齡增長和人數減少,這些寶貴的文化遺產,隨時都有消失殆盡的可能。只是緣于熱愛,郭如淮老人付出了半個世紀的心血,正是由于他的細心收集,才使得這些民間的文化瑰寶得以保存和傳世。在這位質樸無華的老人身上,我們看到了客家人的無私奉獻和不計代價的默默堅持。
在城市化的進程中,我們看到民間藝人和像郭如淮這樣的音樂愛好者,都在用各自的方式,盡力呵護著客家的鄉村民間音樂,讓它在流行音樂風行一時的樂壇,還能保留一方屬于自己的幽靜天地。
客家漁民的生活變遷
長汀縣是一個農業縣,全縣50萬客家人中,百分之九十以上都從事農業生產。客家人信奉“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的生活理念,我們聽說,在汀江邊上,至今還有一兩萬人以種植業為生,但在平日里他們也會到江里通過捕魚來補貼家用,增加收入,我們打算去找找看。
車子行駛了30多分鐘后,我們來到了長汀縣策武鄉的陳坊村。這個村子的人并不多,但在家家戶戶的門口都能看見魚網和竹筏。我們一進村口,就碰上了村里的打魚人劉新平。劉新平今年60出頭,家里有10口人,除了到泉州和福州打工的兩個兒子、兒媳,家里還有妻子以及小兒子一家,共5口人。全家人每年依靠種兩畝半的水稻,能有5000元左右的收入。
不過劉新平告訴我們,靠著汀江,打魚也是他們的重要經濟來源。只要不下雨,他一年中有大半年時間都會去江里捕魚,平均下來,每天能有100元左右的收入。為了趕在早市上把最新鮮的汀江野生魚賣出去,他們必須在凌晨四點鐘之前,就要拉著竹筏從家里出發去打魚,我們決定第二天跟著劉新平一起去汀江邊上看一看。
凌晨四點鐘,四周還是一片漆黑,3位漁民就拉著8米多長的竹筏從家里出發了。15分鐘后,我們跟著他們來到了汀江的上游。
在微弱的頭燈照射下,三個漁民分別登上了只有40公分寬的竹筏,開始放90多米長的魚網。在伸手不見五指的汀江上,踩著濕滑的竹筏,漂浮在水深五六米的江面上,稍有不慎就會摔到江里。我們不禁為劉新平捏著一把汗。陪同我們的長汀縣客家研究專家賴建告訴我們,這種古老的捕魚方式已經在這里延續了許多年。“三個竹筏在這個范圍里形成了一個包圍圈,現在他們要先撒網,三個方向從不同地方把網撒下去。魚已經被包圍在中間了。等一下,他們要開始收網。他們的竹桿要撥動,要用竹桿打水,把魚往外圍趕,魚一趕就會鉆到魚網里面。”
劉新平家世代捕魚,傳到他這兒,已經是第五代了。他從18歲開始捕魚,如今已經60多歲,但只要天氣好,他仍然會去汀江上游這個叫做定光碑的地方捕魚。賴建告訴我們,幾年前,客家人捕魚不下這種攔網,他們用兩種其它的方法。一是看到哪里有魚,就往哪里撒網,把魚捕上來。二是每戶漁民家有一個竹筏,養四只魚鷹,在魚鷹的幫助下,收獲也相當不錯。如今汀江上的魚多以野生的石斑魚為主,這種魚盡管個頭不大,但卻是當地客家名菜“溪魚豆腐”的主要原料,所以非常受歡迎。
早晨七點半鐘,劉新平第二次撒的魚網也全部收了上來,打魚工作告一段落,十多斤新鮮的野生汀江魚,馬上就要以每斤15元的賣給附近農家樂飯館的老板。
劉新平告訴我們,因為這幾年長汀縣的經濟發展,原本以打魚為生的陳坊村人,現在有許多都出去打工了,他的子女也沒有接他的班,但他和幾個弟兄還是堅持了下來。
劉新平說,他對目前的生活挺滿意。“小孩子賺的錢自己用,我現在賺的給兩個老的吃,隨便賺得到。我想抓魚就來抓,不想來就不來,做工就不一定了。我現在這樣很自由,不想來,就在家看看電視喝喝茶。”
原來這就是劉新平他們追求的一種生活方式。千百年來,從祖宗那里延續了下來的原始捕魚方式,雖然逐步被現代化所取代,但是他們依然守候在這里,眷戀著這片祖先留給他們的疆土。從這群汀江的漁民身上,我們看到了長汀縣客家人的知足長樂,也看到了在城市化進程中,客家漁民的隨遇而安。
水土流失治理中的意外收獲
結束了在汀江邊的采訪,我們馬不停蹄地趕往下一個目的地:福建省龍巖市長汀縣的河田鎮。
河田鎮是中國四大水土流失嚴重地之一,過去是“晴三天,鬧旱災;雨三天,鬧洪災”。這里有一位客家老人,堅持種樹30多年,讓上千畝寸草不生的紅壤坡地從“火焰山”變成了“花果山”,成為了水土治理的專家,他就是賴木生。
賴木生是長汀縣策武鄉人,種果已經31年了。十八年前的1994年,他在當時的福建省委書記項南鼓勵下,來到相鄰的河田鎮承包了500畝荒山,一邊種植果樹,一邊治理水土流失。今年,賴木生的1300多畝果園收成相當不錯,有100多萬元的收入。
我們對治理水土流失這個詞感到新鮮又陌生,忍不住向賴木生討教起來。
“我當時種果有一定經驗,就打大平臺,挖大溝,下大肥。前三年套種,像花生、地瓜等,后三年這個土改良以后,就不會水土流失了。”
看著成片的果園,我們無法想像水土流失沒有治理前的河田鎮是什么模樣。聽賴木生介紹,如今在河田鎮,500多萬畝水土流失區已經得到整治,只有一小部分作為對比參照仍然保留著。跟隨著賴木生,我們來到了晨光村,到這片特地保留的紅土地了解情況。我們發現這片紅土地完全是沙質的,土質很瘦,養份非常低。
賴木生介紹說,以前看這個山,哪里有本事種果。一眼望去就是沙質,別說長果樹,就是長草都沒法長。
賴木生告訴我們,河田鎮原來的名字叫柳村。因為水土大量流失,大面積的山崩河潰,河與田連成一片,形成“柳村不見柳,河比田更高”的景象,這里就有了河田的名字。因為河田屬于紅色土壤區域,四周的山嶺都是赤紅色,像一簇簇燃燒著的火焰,所以這邊的荒山又叫做“火焰山”。
長汀縣過去一直流傳著一句俗話,叫“長汀哪里苦,河田和策武”。這兩個鄉鎮原本就以貧瘠的山地為主,當地客家人又習慣了砍柴燒火,對原本脆弱的自然環境更是雪上加霜。這種“人窮山也光,山光了人更窮”的情況,形成了惡性循環。1981年,剛剛22歲的賴木生,卻硬要從荒山上要效益,他成了長汀縣開辟荒山種植果樹的第一人。從種植5畝油萘起步,1989年,他把果園面積擴大到了100畝。1994年,賴木生的命運又發生了一次重大轉折。
在原福建省委書記項南的鼓勵下,賴木生用自己多年種果樹積累下來的全部40萬元,又加上貸款的10萬元,到相鄰的河田鎮承包了500畝荒山,建立了“成功果場”,開始了他治理水土流失的艱難起步。
從31年前開荒種果,到目前,賴木生在策武、河田和大同這三個鄉鎮建了1300畝果場,他80多歲的老父親也幫著他一起看護果園。通過種植果樹,大片荒山的水土流失狀況被控制住了,還帶動了長汀縣成千上萬戶的農民發家致富,這個淳樸的客家人感到了無比的自豪和喜悅。
賴大叔告訴我們,如今,長汀的老百姓早就不用上山砍柴了,他們用上了國家統一發送的民用電。通過持續幾十年的封山育林和開荒種果,河田和策武這兩個經濟落后的鄉鎮,如今也成為了長汀縣的明星鄉鎮,城市化在長汀縣的河田鎮留下了美好的印記。
客家藥農的艱辛與創意
下一站,我們華人世界“客家足跡行”攝制組來到了因冠豸山而聞名天下的福建省連城縣。這里是客家人聚居的地方,也是著名的文武之鄉。除了秀美的山水,連城縣還有許多獨特的物產,比如鐵皮石斛。它是被列為中華九大仙草之首的珍貴草藥,名貴程度遠勝于野山人參。我們跟隨著幾位客家采藥人,去山上尋找這種“救命仙草”。
連城縣地處于閩、粵、贛三省的結合點,連城縣的置縣歷史不到1000年,全縣有33萬客家人,卻通行著34種方言,算得上是中國客家方言絕無僅有的寶庫。冠豸山在武夷山南麓,和武夷山因丹霞地貌而聞名,有“北夷南豸,丹霞雙絕”的美稱。丹霞地貌以赤壁丹崖為特征,“丹崖”的高度大于10米,“丹崖”的坡度都在55°至90°之間,是名符其實的懸崖峭壁。冠豸山延綿10里的單面山峰叢、密集的不同方向的70余處丹霞石墻、峰墻,都是其他丹霞地貌分布區所少見。不僅如此,冠豸山生物多樣性保護良好,在這樣的客家神山中,有許多珍貴的中草藥,它們就是連城縣的客家藥農們賴以生存的根本。
一會兒功夫,我們已經來到了冠豸山腳下,連城縣的藥農世代都以采藥為生。目前山上的珍貴藥材已經越來越稀少了,我們就從這里出發,上山去碰碰運氣。
經過兩個小時的登山和攀爬,我們跟隨著45歲的客家藥農揭水養和他的兩個表哥,成功采到了一棵已有15歲的野生鐵皮石斛。
揭水養告訴我們,他家世代以采藥為生。父親在他8歲那年就因為采藥摔下懸崖丟了性命,但他從來沒有想過要放棄這一高風險的行業。他們的采藥團隊一般由三人組成,相互間的信任和可靠的工具再加上幾十年練就的飛檐走壁的功夫,讓他們能夠堅持到現在。
在冠豸山周邊的崇山峻嶺中,生長著好幾百種中草藥,揭水養和他的兄弟們練就了在幾十米外就能一眼發現目標的本領。但發現草藥之后,他們并不急于采摘,而是在心里做好標記,并設計好采摘的路線和方式。有的要等待下一次來采,更多的,是等著這些生長期漫長的草藥漸漸長大。
如今,在整個連城縣,眾多藥農因為采藥的高風險,都轉而從事其他職業,像揭水養他們這樣只借助十分簡易的繩索,就能夠上懸崖采藥的藥農隊伍只有四五個了。平日里,除了找藥、采藥,他們還要趕每月三六九的大集,在集市上爭取給自己的草藥賣個好價錢。這天,他們的草藥直接賣給了跟他們一起上山采藥的當地人陳金炎。
由于野生的鐵皮石斛日漸稀少,世代居住在冠豸山腳下的客家人陳金炎想到了通過人工繁育,擴大鐵皮石斛種植的辦法。在陳金炎的帶領下,我們來到了他的鐵皮石斛人工種植大棚。大棚面積有十幾畝,除了其中的一畝是野生母本之外,其它的田塊里種植的鐵皮石斛都是他在實驗室里人工繁育出來的。
當問及他為什么要搞人工種植,陳金炎說,他一是想把藥農從高風險的行業解放出來,另外,也讓這一珍貴藥材大量繁殖,更好地為大眾服務。
當現代化的觸角深入進客家鄉村的采藥領域,我們也看到了城市化給他們的生活帶來的變遷。
客家古村落的修復與保存
在連城縣,我們還造訪了宣和鄉的培田古村落,它被稱為中國十大最美鄉村之一。這座古村落已經有800年歷史,是明清時期的客家古民居建筑群,與永定土樓、梅州圍龍屋并稱為“客家三大建筑奇觀”,有“民間故宮”之稱。
培田古村落由30幢高堂華屋、21座古祠、6家書院、兩道跨街牌坊和一條千米古街構成。
培田能形成如此大規模的古民居建筑群落,與培田曾經的輝煌歷史是分不開的。培田原有林、曹、馬、謝等十姓人家。元末明初,培田吳姓始祖八四郎公由浙江遷徙至此定居,之后,吳氏家族日益興盛。而相反,其他各姓都陸續滅絕或遷走了。于是,培田逐漸形成了吳氏一姓為主的客家村落聚居模式。
如今,培田村共有400多戶,約1600人,但半數以上的人都外出謀生了,村子里只剩下了老人、婦女和孩子。
行走在這片閩西的山間小村落里,在感受優美環境的同時,我不禁感嘆這里的建筑保存得如此完好。聽鄉親們說,這里有位老人,他的家族世代都在從事著建筑維護工作,我們這就去找找看。
培田古民居的村民中,大部分都姓吳。我們要找的吳長生老人也住在培田村,今年71歲,是連城縣有名的能工巧匠。吳長生家世代從事木工建造。如今他帶領的木工隊伍中,都是他的同門表弟和堂弟,年齡最小的徒弟也已經55歲。
我們找到吳長生的時候,他正在村口的一個工地上忙碌著。他自豪地告訴我們,這里要建起培田古村落的游客服務中心,前面的木結構長廊就是交給他帶領的木工隊來負責完成的。除了被聘請到各地去建造榫鉚結構的木質房屋與橋梁,他在培田村的工作是維修有幾百年歷史的明清建筑。
吳長生說,培田古村落的木結構房屋很容易被白蟻侵襲,外表看似完好無缺,其實里面已經被蛀空了。從2003年開始,他已經維修了古村落里的十幾處建筑。像維修吳氏宗祠衍慶堂這樣的古建筑,吳生長采用的是修舊如舊的方式,光是四周的墻壁,就要經過三道工序:先在竹篾上抹泥,再刷上白石灰,最后覆蓋上墻紙,他的工作才算告一段落。為了把吳氏宗祠衍慶堂里的古戲臺修整一新,吳長生先是四處尋找類似的木材,然后再加工制作,花了整整一個月的時間。
吳長生有四個兒子一個女兒,但一個也沒有繼承他的木工手藝。如今,他的大家庭十五六口人和弟弟一家共同生活,將近30個人住在一起。為別人修了一輩子的房,吳長生最近打算為自己修一座房,把自己的弟弟和堂弟接來跟自己一起住。
如今,代表客家“九廳十八井“建筑風格的吳家大院已經變成了接待四方賓客的餐館,已有的建筑也容不下不斷增長的人口。為了把這座號稱民間故宮的古民居保留下來,培田村在古村落的不遠處建立了新的居住小區,已經有100多戶搬入了新居。
在城市化的腳步聲中,連城縣宣和鄉培田古村探索出了一條既能保護古建筑,又讓村民安居樂業的新方式。
小結
在中國的眾多鄉村大踏步向城市化邁進的過程中,建設模式的雷同、文明標志的抄襲、文化品味的低俗化、藝術風格的消失,正在使成千上萬的社區喪失特色,泯滅個性,失去魅力。但我們在十多天與客家鄉村的親密接觸中,卻驚喜地發現,客家鄉村的城市化腳步似乎走得更穩健更扎實。他們在保護之中有傳承,在傳承之外有創新,客家的傳統沒有泯滅,但又在傳統中融入了新的因素與活力。